再醒來時，我格外迷茫。
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會活著——是為了受他們的侮辱？還是替鄭雲瀾償還所謂的怨債？亦或者是繼續承擔喪子之痛。
我什麼也不知道。
剛剛墜過樓，我的渾身像是被馬車碾過，每動一下都是劇烈的疼。
我的眼珠轉了轉，看到的是站在一旁冷著臉的魏寧和正垂淚的鄭雲瀾。
伸手努力摸向自己的小腹，嗓子裡發出破碎的音節：
“孩子……”
“我的孩子……”
喉嚨裡一片腥甜，像是吞了無數的刀片——我的嗓音沙啞，聲音細若蚊足。
我抿了下乾涸的唇，最終無力的垂下手。
鄭雲瀾提了裙襬，快去向我走來，哭道：“雪瑤姐姐，哪怕你再怎麼因為國仇而記恨魏寧哥哥也不能跳樓尋死打掉孩子啊！”
“什麼……”
我險些有些回不過神。
我因為記恨魏寧而選擇跳樓？
我親手打掉了自己的孩子？
我……！
雙眼迅速充血，我咬牙切齒盯向鄭雲瀾：“分明是你，殺了我的孩子……！”
“什麼？雪瑤姐姐你在說什麼啊，雲瀾聽不懂。”鄭雲瀾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，啪嗒啪嗒掉個不停：
“溫皇後死了，雲瀾知道你傷心，可你也不能殺了自己的孩子然後再嫁禍給我啊！”鄭雲瀾急道。
我又是一驚。
“你說什麼？”
“你不能……”
“上一句！”
“溫，溫皇後死了……”
鄭雲瀾聲音一震，她看向我，身子不經意往回退。
“母後死了？這怎麼可能！”
魏寧不是說，隻要我還活著就不會對我的母後下殺手嗎？
難道？！
我推開鄭雲瀾盯向魏寧，一字一頓的問他：“你不是答應過我，要放她回家的嗎？你為什麼要出爾反爾！”
“溫皇後不是早就死了嗎？前幾日，薑國的禁軍統領被抓，在逼供時他無意間透露，皇後溫氏早已死在了涼城……”
鄭雲瀾的話像是一道驚雷劈在我的心底。
母後早就死了？
支撐我活下去的希望不過是一場泡影？一段笑話？
所以，魏寧他一直都在拿我當猴子耍？
他……
“你為什麼要騙我？”
“難道你就冇有騙我？”魏寧冷笑了一下，我心裡登時便是寒冰一片。
“所以你為了報複我，用一個虛妄的希望吊著我，看著我苟延殘喘，看著我失去尊嚴，看著我像狗一樣跪舔你們，看著我身心受辱母喪子亡？”
我牙關緊咬，早已無淚的眼眶裡冒出血珠子來，我盯向他，隻覺得喉嚨一甜，猛嘔出一口鮮血。
“魏寧，你真的好狠。”
“為了你心中所謂的仇，你騙我、傷我、辱我！甚至到最後，你不惜親手殺死我肚子裡你自己的孩子！”
“住口！分明是你自己跳下去的！”提到孩子，魏寧麵色一白，怒道。
“我自己？”
“我傻嗎？我為了報複你，用自己和自己孩子的命做賭注，從閣樓上跳下去差點摔死？！”
“我的孩子，這世上我最後的親人！我的希望，我的生命，我的一切！我薑雪瑤就是死了也會想要她活下去！”
“而我居然為了那可笑的理由殺了我自己的孩子？”我咬牙重複著魏寧的話，“你是不敢承認嗎？魏寧。
你不敢承認是你——孩子的親生父親親自派人，親手殺了他！”
“雪瑤姐姐你發什麼瘋，莫不是真的糊塗了？”見我不停逼問魏寧，鄭雲瀾神情恍惚，立刻衝上前來想要擋在我和魏寧中間。
聽了她的話，我哀極反笑：“是，我是瘋了，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，用白綾，一圈一圈勒緊他讓他窒息讓他離開的我！”
“可笑我那麼愛他，卻要親眼看著他化成了血水！”
“你們把孩子還給我，還給我！”
強烈的喪子之痛讓我渾身抽搐，我緊緊抱著自己平坦的小腹，淚水混著眼底的血順著我的鼻翼滑下。
鄭雲瀾上前想要靠近，我下意識便猛的推開她：“走開！都不要碰我！”
鄭雲瀾被我嚇得一驚，倒在地上瑟瑟發抖。
我恨恨的看向他們：“是你們奪走的我的一切。你們都是殺人犯。都該去死！”
“我恨你們！恨你們！”
“你們這些……殺人凶手！”
我虛弱的倒在地上，世界不停從我的眼前崩塌。
由黑變紅，再由紅變黑。
我的口中不停湧出鮮血。
我想衝上去將他們撕碎，想讓他們為我苦命的孩兒和母後償命，可身子上的痛苦卻讓我一次次跌倒。
我隻能用力的盯向她們，將他們惡臭的麵容全部刻到我的心底。
我一遍遍發誓，若有來生，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！
“薑雪瑤你……”許是我在地上扭動的模樣惹了魏寧憐惜，他想要上前扶我，卻聽一旁的鄭雲瀾吵退：
“雪瑤姐姐，雲瀾知道你痛，可你也不能這樣說魏寧哥哥啊！魏崢大人死的時候，魏寧哥哥比你更痛啊！”
啪！
鄭雲瀾的話又一次徹底激起魏寧對我的怒火！
我的臉被衝上來的魏寧狠狠的扇了一巴掌，高高腫起來的臉頰讓我不得不跌坐回地上。
“你鬨夠了冇有！你失去的孩子和失去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！”
“我咎由自取？我活該失去一切？
那你們呢？你們肆意構陷毀壞我的名聲，肆意掠奪誅殺我同胞的生命，肆意侮辱踐踏我的尊嚴！你們又比我好到哪去？”
“我被你不分青紅皂白弄成這般田地！”
“我現在已經失去一切冇有任何價值了，魏寧，你滿意了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