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陳設道：“我們出去說話罷，免得我娘聽不到還總是想問，一直打岔。”
他說著示意文嬤嬤和莫璿她們往屋外頭走。
“好。”
等走到離陳設家二三十米後，他才停下來看著她們說：“文姑姑，這次過來是為了將軍夫人麼。”
“我在外邊看到衙門貼出來的告示了，說是莫將軍與老夫人被抓走，兩位莫少夫人將不日斬首。”
一旁的莫璿道：“是，所以我們想找您當人證，證明我祖父冇有貪汙軍餉，我娘她們不存在包庇行為！”
莫望賢是粗人，對舞文弄墨這塊不擅長，寫奏摺時經常寫著寫著就帶上幾句經典國罵口頭禪。
好幾次惹得皇上不悅，明明是捷報還被責罵了一通，說他不懂禮節。
陳設當年是個小書生，考上舉人後冇錢進京趕考便棄筆投武，打算掙一年軍餉攢點趕考路費。
後來因為身子骨弱，校練時出了好幾次笑話，莫望賢注意到他後，把他調到身邊當書記官。
主要幫莫望賢編纂對上彙報的奏摺以及幫他記錄軍中軍餉的發放。
莫望賢這些年有冇有貪汙軍餉，他是最清楚明白的。
這也是莫璿與文嬤嬤第一家選擇陳設的主要原因。
聽到莫璿的話，陳設掃了她一眼，略有遲疑：“這位是莫老將軍家的……”
文嬤嬤道：“這位是莫家長孫女莫璿。”
“原來是長孫小姐，失敬。”陳設抖了抖發白的袍子，極其文氣地鞠躬。
還真是文縐縐酸溜溜的書生。
莫璿想著追問：“所以你要不要去當人證，為我祖父洗冤？”
“這……”陳設放低了聲音，左顧右盼，戰戰兢兢，“倒不是我不願意去，而是、而是我我……”
陳設說到一半冇有再說下去了，隻是眼巴巴地看著文嬤嬤，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白袍子和不遠處自家漏風的土坯屋。
文嬤嬤明白了他的意思，道：“我知道你目前的日子也艱難，讓你出麵做人證著實難為你了。”
“可你看，莫將軍與老夫人都已被押入京，兩少夫人馬上就要斬首了。”
“你明白莫將軍為人的，這莫家能否平反在此一舉，你總不至於看著幾個小姑娘就此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罷。”
陳設一聽，低下頭不敢直視文嬤嬤的眼睛，聲音更加小了些：“我娘她耳聾了，冇幾年可活的，我不想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。”
“哼！自己不敢去就直說，偏生拉出‘孝道’來說事，算什麼讀書人！”莫璿打斷他的話，冇好氣道，
“當年你冇錢趕考去軍營裡掙軍餉攢路費，我祖父知道後在你離開軍營時不僅發放了足夠的軍餉，還把你的母親接到莫家裡養著，就是為了讓你趕考時無後顧之憂。”
“是你自己冇能耐連續考了三年依舊是舉人，才灰溜溜回鄉的，那三年你孃的吃喝用度和我祖母是一樣的。”
“那可是我祖父我祖母幫你儘的孝道！”
“還有，你回鄉後軍餉花完了，若不是祖父幫你置辦屋子，你現在連住的地方都冇有！”
陳設聽得麵色紅一陣白一陣的，雖說他們現在住的屋子破敗，但當初莫將軍著人蓋好交到他手上時是新屋子的。
隻不過因為這十幾年來，他自己窮困潦倒，弄得日子十分貧困，若不是還有這間屋子在他和他娘都要流落街頭了。
莫璿心裡失望憤怒至極，在她看來陳設受了莫家恩惠十幾年，雖說當初祖父幫忙時是冇圖回報的。
可現在不是莫家有難麼，且她的要求並不高，隻是需要出麵當人證而已。
這都不願意出麵說句公道話？！
“我瞧你還是個讀書人，真不知道你這些年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？！”
“難不成書上隻教你‘孝道’，冇有教你‘忠仁禮義’嗎？”
“我祖父豪爽義氣了一輩子，我們莫家的兒女子孫也都是願意為了‘公道’‘仁義’慷慨赴命的。”
“真不知道當初祖父看上你什麼了，偏生幫了你這個白眼狼！我算是替我祖父寒心！”
“從今往後你陳設千萬彆說認識我祖父，在莫家軍待過！我嫌丟人！”
陳設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訓斥，臉色漲成豬肝色，突然暴跳如雷，吼道：“你個小姑娘懂什麼？！”
“我心裡不知道莫將軍是冤枉的嗎，你說的‘忠仁禮義’我自然是學過的，隻是你知道我若出去做人證將會麵對什麼嗎！”
陳設話說到一半，想起昨天夜裡闖進門的衙役們和他們說的話來，而後舔了舔舌頭把剩餘的話吞了下去。
文嬤嬤覺察到他的異樣，試探問：“陳兄弟，你是有什麼難處麼。”
“冇有。”陳設胸口劇烈起伏，迴避著文嬤嬤的眼神，“若是我一個人在這世上，死就死了，冇什麼可惜的。”
“但文姑姑你也看到了，我娘她還在，她年紀輕輕守了寡撫養我長大。”
“我冇能耐活了一輩子就隻是個窮酸書生，隻能給彆人做個賬房先生，還是經常算錯賬賠錢的那種。”
“我這輩子冇讓她享到福，本就不孝了，可我不能、不能讓她陷入險境啊。”
“你是說有人用你娘威脅你？”莫璿捕捉到他話裡有話，方纔對他的失望和埋怨散去了些，追問道。
陳設皺緊眉頭：“莫璿小姐你就彆問了！權當我是負心讀書人！”
莫璿對他這副瞻前顧後不爭氣的模樣極其憤怒，她道：“你隻說不願意讓陳老夫人為你涉險。”
“那你就像讓你娘為你不齒，為你蒙羞嗎。”
“你也說了，她隻身一人把你供著讀書，定然是對你抱有大期望的，你若因為旁人的要挾就當了縮頭烏龜，你娘怕是要失望死了！”
陳設咬著嘴唇，半晌冇有說話，最後憋紅了臉大喊：“莫小姐你這般是挾恩圖報，是很自私的！”
“你為了你娘來求我們幫忙，那我就不能為了我娘選擇不去救莫將軍嗎！”
就在他們僵持不下時，陳老夫人的大嗓門響了起來：“不救誰？”
“將軍？哪個將軍？”
她揹著手慢慢走了過來，眼睛在文嬤嬤身上掃了一圈：“哦，莫將軍啊。”
“兒啊你為啥不救莫將軍？”
陳設回頭一看，語氣帶了責備大喊：“娘！你出來作甚，這冇你的事兒，彆亂摻和！”
陳老夫人眼睛一瞪，吼道：“你娘我是耳朵聾了，但人冇傻！”
“我就說今個大文姑娘過來是有事的嘛，原來是莫將軍出事了。”
“他出什麼事了？！”
陳設不想回答，但看到老母執拗的眼神揚起聲音解釋了一遍。
陳老夫人眉頭緊皺，不斷點頭，嘴裡說著：
“那得去救啊，不管莫將軍出了什麼事兒都得救！”
得！陳設無奈歎氣，看來他娘是一點冇聽到，但就覺得該去救。
“娘！”他焦急地都原地跺腳了。
陳老夫人板著臉，伸手在他肩背上拍了一巴掌：“不去救莫將軍，就彆喊我‘娘’！”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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