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清歡淒然一笑:“父親也知道女兒自殺一事,有關傷勢見麵從未問過女兒一句,反倒先問起罪來了。”

“巴不得你死了倒是清淨,好歹也能落個清白名聲。王爺不怪罪於你,你不知悔改,感恩戴德,反倒還不知好歹一再惹惱王爺。

你若是果真被休棄,這相府絕對不是藏汙納垢之所,你隻要敢踏進門一步,我立即命人打折你的腿丟進亂葬崗,免得連累我相府的女兒們被人指點,尋不到合適的人家。”

一字一句,冰冷無情,毫無溫度。

冷清歡心裡最後一絲希望徹底幻滅,原來在父親的心裡,自己就是這樣無足輕重,可有可無。他所在意的,隻是相府的門風清譽,至於自己的死活,是漫不關心的。幾年前如此,現在還是如此。

她清冷道:“父親儘管放心,若是真有這樣一日,女兒絕對不會拖累相府。”

冷相被氣得七竅生煙:“你若不是我的女兒,我絕對不多言半字!可是你姓冷,為父就要管教你。”

金氏假意相勸:“清歡她自小在鄉野裡長大,缺少家教,不懂規矩,您消消氣,彆氣壞了身子。”

“今日她若是不肯認罪,絕對逃不過一通好打。免得將來出去丟儘了我冷家列祖列宗的臉,玷汙了我冷家的祠堂。”

冷清歡抬臉,直直地盯著右相:“父親張口閉口便是要女兒認罪,請問女兒何罪之有?若是說我不及妹妹受寵,女兒倒是要問問父親。上次我與王爺第一次見麵,冷清琅故意自己跌落水中,誣陷於我。王爺還未說話,父親先不由分說訓斥女兒,給我當眾定下了罪過。因此這才招惹王爺厭棄。

女兒問父親,當時事情緣由你可調查清楚?女兒在這相府之中舉步維艱,與哥哥忍氣吞聲,何曾做過任何出格之事?難道你就那麼篤定,是女兒在欺負她冷清琅?”

金氏在一旁一聽就急了:“含血噴人!冷清歡,春寒料峭的天氣,清琅怎麼可能這樣傻,自己跳進水裡?當時你爹是親眼所見。你將清琅推落水中。我們不曾跟你計較,你竟然反咬一口?”

冷相氣怒道:“你自己品行不端,令王爺不喜,竟然還推到彆人身上?逆子,今日父親不教訓你,你是反了天了!就算你現在貴為王府王妃,在冷家祖宗跟前,你也要乖乖受著。”

冷相是鐵了心要給冷清歡一點顏色看看,也是做給慕容麒看。

冷清歡抬臉一聲無畏的冷笑:“若是說冷家列祖列宗,我冷清歡問心無愧。當初你十多年杳無音訊,祖母祖父都是我與母親哥哥端茶煮藥,將他們二老服侍走的,其中艱辛不說也罷,相信祖父祖母在天之靈,即便不能瞑目,也隻會怪罪你薄情寡義,冇有床前儘孝。”

冷相又被揭到痛處,氣得怒髮衝冠,高高地揚起戒尺:“你個逆子,看為父今日怎麼打落你一口伶牙俐齒!”

冷清歡跪在地上,躲避不及,戒尺狠狠地落在了肩上,痛得她一陣抽搐。

都說虎毒不食子,這便宜老爹是真的下了狠手啊。自己隻當是捱上兩下,讓他好歹消了氣也就罷了,但是看這架勢,是想將自己活生生打死纔算解氣。

第二下落下來的時候,冷清歡抬手就將戒尺握住了。冷相手下使勁,竟然奪不過她,被氣得鬍子直抖,跺腳破口大罵。

祠堂的門被人從外麵敲響,有低沉而又關切地聲音:“父親,我是清鶴。”

“哥哥!”冷清歡頓時精神一振,不等冷相吩咐,鬆開戒尺,起身兩步上前,打開了祠堂的房門。

冷清鶴被小廝攙扶著,勉強支撐著立在門口,見到冷清歡出來,因為疾病纏身,清瘦而又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光華,深陷的眸子裡也綻放出不一樣的光彩來:“小妹。”

他是自己在這人世間唯一真正的親人了,冷清歡從聽到這聲小妹的時候,心裡就酸酸澀澀,委屈得幾乎哭出聲來。

在原主的印象裡,哥哥原本是多麼清秀英武,風度翩翩的青年公子,再加上相府嫡子的身份,上京許多貴女千金芳心暗許,如今卻是這樣一幅落魄形容。

她扯著冷清鶴的袖子:“哥哥身體不適,怎麼親自來了?清歡想著一會兒去你的院子裡看望你呢。”

冷清鶴寵溺地望著自家小妹,虛弱地喘了兩口氣:“自然是哥哥等不及了。我這病弱的身子又不能拋頭露麵,聽說妹妹來了祠堂,就趕緊趕過來看一眼。”

他扭臉望向冷相:“適纔有下人四處尋父親,說是酒席已經準備妥當,是否在華庭宴客?”

冷相看看時辰不早,知道不能在這裡長久耽擱下去,冷落了麒王。如今女兒也教訓了,向著慕容麒表明瞭自己的決心。輕哼一聲:“你來了也好,讓這孽障在祖宗跟前好生跪著懺悔,你也說教說教你的妹妹。我去前麵招待貴客。”

冷清鶴輕咳兩聲:“父親隻管去忙。”

金姨娘心裡也存了彆的心事,她適才聽聞冷清琅嫁進王府好幾日都冇有與慕容麒洞房,心裡有點著急,盤算著去尋女兒打聽一下情況,有些過來人的經驗需要傳授傳授,因此跟在冷相身後,也走了。

小廝有眼力地出去,掩上了房門。屋子裡隻剩下兄妹二人,冷清鶴這才一改適才的從容,急切地追問:“如今傷勢可好了一點?”

冷清歡點頭,一臉的若無其事:“隻是一點皮外傷而已,早就已經癒合了。你看我如今不是好端端的麼?”

冷清鶴麵色驟然一沉:“既然傷勢已經痊癒,你給我跪下!就跪在孃的靈位跟前!”

冷清歡一愣,見哥哥因為一時間激動,急咳了兩聲,腰都直不起來,乖乖地跪下了。

冷清鶴手扶著香案,捂著心口,粗喘了兩口氣:“身體髮膚受之父母,冷清歡,想當初母親帶著你我兄妹二人入京,金氏不擇手段對付我們,娘明知父親已經變心,為什麼堅持非要留下來?

她不是貪圖這相府裡的榮華富貴,而是自知自己身體已經熬不住了,據理力爭,想要給我們謀一個好的前程。

麒王府這門親事那是太後的恩典,麒王爺又是人中龍鳳,千裡難尋的好夫婿,多少人家虎視眈眈地盯著。你怎麼就能不知好歹,在大婚之日想不開自殺,讓王爺難堪呢?你就一點也不珍惜自己這條小命了嗎?”

冷清歡是啞巴吃黃連,有苦說不出,望著麵前一臉關切的兄長,心裡更是委屈翻湧,低聲卻堅定地道:“是清歡一時間想不開,如今知道錯了,哥哥,我再也不會了,一定會努力地活下去,力爭一口氣,給那些踐踏我們的人看看!”

“這就對了,記著母親的教誨,再難我們都要挺直了脊梁,勇敢地活下去。”冷清鶴麵上毫無血色,就連嘴唇都是蒼白的,抖擻著手從懷裡摸出幾張紙交給冷清歡:“這是哥哥給你的嫁妝,你起來吧,打開看看。”

冷清歡起身,疑惑地接在手裡,顫著手打開,見是一張房契,還有幾張各種麵額的銀票,不由就是一怔:“哥哥,這......”

“哥哥冇有本事,也隻偷偷置辦下了這一座小院,可以勉強作為遮風擋雨之所。哥哥給你,就是要告訴你,將來就算是再苦再難,你還有一條退路,還有哥哥給你的家。你就不會走投無路,想不開了。”

冷清鶴身子極弱,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,就開始喘。

冷清歡知道,金氏十分刻薄,自己與哥哥的月例銀子不多,這應當是他所有的積蓄。他竟然全都給了自己,並且貼心地為自己置辦了院子,心裡酸澀難當。他若是知道,自己真正的妹妹已經被冷清琅母女二人害死,香消玉殞,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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