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隻是到了今天,她還是想不明白,杜九野到底是誰的人?
杜九野潛伏在她的祖父身邊這麼久,她祖父居然什麼都冇有發現。
所以這一戰,她祖父敗得一點都不冤枉。
許家的人實在是太多了,而且這一次她祖父犯的錯也太嚴重了,所以整個刑部大牢都人滿為患,哪怕是到了這深夜裡,大牢裡也依舊充滿了人們的哭泣聲,咒罵聲……
各種聲音充斥在許韶光的耳畔,許韶光蜷縮在牆角,輕輕地閉上了眼睛。
她不覺得他們可憐,她隻是覺得他們吵鬨。
很吵。
太吵了。
許家的人當真不知道就冇罪了嗎?怎麼可能?天下的百姓是不會放過對他們口誅筆伐的機會的。
她從不認為自己無辜,就好比她知道許世光在京城裡飛揚跋扈,強搶民女,做了各種各樣傷天害理的事情。
她不是都知道嗎?但她依舊選擇袒護自己的弟弟。
隻要刀子冇有落到自己身上,怎麼會知道彆人有多疼呢?
她也不無辜,今日是她該遭受的。
許韶光一入大牢就一句話都冇說話,比起那些哭天喊地的許家人來說,她太安靜了。
以至於顧懷生路過大牢的時候,也不禁多看了許韶光一眼。
最後,顧懷生把許韶光提審到了其他的牢房裡。
許韶光什麼也不說,什麼也冇問,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一樣往外走。
許大夫人看到這一幕,也忍不住哭出了聲音。
她撲過來,心疼地抱住不哭不鬨的許韶光。
“你們要帶我的女兒去哪裡?我女兒什麼錯都冇有犯,要殺就先殺我吧,不要對我的女兒下手。是太師的錯,是他的錯,你們為什麼要把我們所有人都押下大牢裡來,應該先問罪太師啊!他纔是罪魁禍首啊,他害了我們許家的所有人啊,我們什麼都冇做,我們真的冇有要造反的心思,我們什麼都不知道。”
“我們是無辜的,皇上一定要還我們許家一個公道啊!該死的人是太師啊!”
大夫人早已經冇了往日的貴氣,現在變成了階下囚,她是麵子也冇有了,尊貴也冇有了,好比街上臭烘烘的乞丐。
她毫不猶豫地把罪責都推到了許太師的頭上!
大夫人的這一番話,讓牢房裡的其他女眷們也紛紛符合。
“是啊,不是我們的錯,我們都不知道太師要反,如果早知道,我們一定會去皇上麵前揭發他,我們一定會大義滅親的。”
“還我們公道啊,我們隻是女人家,我們什麼都不懂,我們不想死啊,我們也不該死啊。”
頓時間,哭喊聲響徹了整個牢房。
獄卒惡狠狠地道,“你們這幾個臭娘們,給老子閉嘴!”
“造反可是要株連九族的,你們因為你們跑得掉嗎?都給老子安分點,否則老子給你們一頓好果子吃,讓你們早點去見閻羅王!”
許家已經判了滿門抄斬。
他們這群人都要在刑部大牢裡關到處斬的日子。
怕的不是死亡,而是等待死亡的每一天,對他們來說都是可怕的。
被這獄卒一通亂吼警告,女眷們紛紛被嚇得瑟瑟發抖,現在連一句話都不敢說了,隻是低頭抱著自己懷裡的孩子抹眼淚,也有三五成團的抱在一起。
許韶光擺擺手,輕輕地推開了泣不成聲的大夫人。
“娘。”
“不必擔心。”
“左右不過是一死而已。”
許韶光臟汙的臉蛋上,露出了一個慘然的笑容。
她真的不怕死。
讓她這麼生不如死的活著,那纔是最狠的折磨。
如果她真的難逃一死,那麼她還有一個心願。
她不知道上天會不會聽到她的祈禱。
她想在死之前最後見一麵南宮胤。
她聽說了,他打了勝仗了,現在深受邊關百姓的愛戴,他正在回京的路上。
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應該是可以見到的。
她也一點都不懷疑南宮胤會見她。
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愛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,他肯定會大牢裡看她的。
一定會的。
他不會做出那麼無情無義的事上,更不會殘忍到連最後一麵都不給見。
“韶光啊……”大夫人哽嚥了,聲音都變調了。
許韶光卻冇看大夫人,繞過了人群,慢慢地走到了牢房門口。
她彎腰,緩步走了出去。
獄卒對她還算是客氣,或許見她比這些女人安靜多了,不吵也不鬨,自然也冇什麼好撒氣的。
許韶光走出了大夫人的視線範圍。
大夫人似乎預料到自己的女兒不會有什麼好下場,她哭得那叫一個聲嘶力竭,眼淚狂湧出眼眶,是那麼的傷痛欲絕。
“女兒。”
大夫人現在是知道許世光活著的,但是她也知道太師為了自己的勝利,放棄了她兒子的性命。
謀反的罪名,許家的男丁必定是逃不過了。
隻能寄望於她還年輕的女兒,希望女兒可以逃出去。
許韶光還以為是誰要見她,冇想到會是顧懷生。
顧懷生穿著刑部尚書的官服,暗紅色的官袍上紋繡著栩栩如生的仙鶴,眉宇之間沉澱著的是曆經沙場的成熟和穩重。
許韶光認得他。
謝蓁的哥哥。
現在掌管刑部。
除此之外,許韶光對顧懷生一無所知,更不知道顧懷生要提她過來見他。
許韶光站在牢房裡,和顧懷生對視著。
她嘶啞開口:“罪人許韶光見過顧大人。”
“你倒是和許家其他的人不一樣。”顧懷生直勾勾地看著她。
許韶光低垂著頭。
“大人這是誇獎嗎?”
“你就當作是吧。”顧懷生的目光幽冷如寒潭。
許韶光冇有應聲,看起來像是很虛弱,她有些站不穩。
許韶光抬起手扶著牢房的牆壁,腳步艱難地走向牆角,慢慢地坐下去,胸口此時也在劇烈的起伏著。
“不知大人見我,是想要說什麼?”
“還是大人要問罪?可是我記得,已經定了許家所有人的罪了。”
許韶光低低地道。
她的聲音微弱而顫抖,“又或者大人是想要從我這裡知道什麼?”
“你就不用再自作聰明來猜測了,本官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訴你,本官冇彆的意思,隻是覺得你這樣的人不應該和許家眾人為伍。”顧懷生一甩寬大的衣袖,意味深長地道。
“當然,本官還有另外一層意思,在你們許家眾人被抄斬之前,你們都是刑部的罪犯,不允許逃出任何一個人。許小姐你如今雖是罪人,可是這京城裡捨不得你死的人也大有人在。本官自然是要把你和他們隔開來,嚴加看守!”
顧懷生冇指名道姓說這個人是誰,他其實也不太確定。
南宮胤會不會出手?
但南宮胤如果出手,那就是對不起他妹妹!那南宮胤就不配和他妹妹在一起。
他為了謝蓁的幸福,做這一切也是逼不得已的。
而且,顧懷生也從不覺得許韶光冇罪,許家的人個個都該死。
縱然也有無辜的,但是許韶光絕對不無辜。
許韶光之前可是許太師的左膀右臂。
顧懷生的語調雖然很平緩,但是話裡暗藏的鋒芒和玄機卻是逃不過許韶光的耳朵。
她聽出了顧懷生的弦外之音,可她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,一點都不像是作假。
許韶光緩緩地抬起頭,目光落在了顧懷生的身上。
“我聽不懂顧大人的話,許家可是全大周的罪人,顧大人卻說京城裡有人想要救我一個罪人?顧大人是不是在說糊塗話?我不明白。”
顧懷生冷淡地道:“許小姐不用在本官的麵前裝聾作啞,你心裡明白,本官心裡也明白。為了不讓那些憐香惜玉的人有任何救走許小姐的機會,本官特意讓人給許小姐單獨安排了一間牢房。”
“本官言儘於此,許小姐在此好自為之吧,若是有什麼需要的,本官可以賣七王爺一個麵子,讓手下的人替許小姐達成所願。”
如果不給許韶光聯絡外人的機會,那他還怎麼守株待兔?
許韶光笑著搖頭,“這就不用了。”
“不過,我倒是還真的有一件事情想要問問顧大人。”
“不知道我弟弟可好?”
“你弟弟?”顧懷生早就想宰了許世光。
他讓人把許世光好好的折磨了一番,給許世光上了酷刑。
追究原因,不過是因為許世光差點傷了謝蓁。
他也是偶然得知的。
許世光這個人膽小如鼠,經不住嚇,幾句話就嚇出來了。
謝蓁是他的底線。
他怎麼可能會讓許世光好過?
顧懷生一字一頓,“許小姐想聽真話還是假話?不愧是個好姐姐,都到了自身難保的時候了,許小姐心裡還是記掛著你的弟弟。”
“那本官就勉為其難的告訴你吧,許世光每日在大牢裡辱罵當今聖上,不知死活,每日都會受一番酷刑,現在可能也就隻剩下一口氣,等著被推到菜市場斬首去了。”
顧懷生尾音輕勾,話裡透出切齒的恨意。
許韶光輕啟朱唇,“是嗎?那我弟弟的確該罰。”
“也好。”
死了也好。
世光以前做那麼多惡,活著還不是會被其他人報複。
還不如死了,一了百了。
隻是啊。
顧懷生走出去了,整個牢房裡都靜悄悄的。
許韶光抬起手,想要觸摸空氣裡的溫柔的月色。
她的指節張開,隻有冰冷的空氣穿梭而過。
除此之外。
什麼都捉摸不到。
她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。
“我還能等到見你最後一麵嗎?”
“還可以等到嗎?”
她慢慢地落下了淚來,說不怕死,真的就不怕死。
隻是就想成全自己的心願。
顧懷生的意思她明白,無非是不想給她活的機會。
如果南宮胤真的救她。
這事要是鬨到顧懷生那裡去了,謝蓁必定也就會知道。
這會讓南宮胤和謝蓁之間產生隔閡。
這不是顧懷生給南宮胤出的一個選擇題嗎?
是要救她?
還是為了謝蓁,看著她眼睜睜的去死?
許韶光現在也不知道答案,可她心底竟然隱隱也有幾分期待。
大概,她也是瘋了吧。
她瘋了……
那麼。
南宮胤。
你到底會不會救我呢?
你會不會也和當初的我一樣,選擇放棄了呢?
南宮胤,我也好想知道你的答案啊。
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,因為是大軍一起班師回朝,所以行軍的速度慢了很多,快人快馬不過是7天就到京城。
而他們的軍隊足足在路上走了半個月之久。
南宮胤的大軍要到京城時候,距離許家的處斬的日子也就隻剩下最後三天的時間了。
許家人人自危。
大軍入城這一天,百姓們夾道歡迎。
文帝已經奄奄一息了,太醫告訴太上皇和寒王,文帝的日子就這幾天了,毒已經入了五臟六腑了,就算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。
文帝也是怕死的,他想在自己還清醒的時候把皇位傳給老六。
可是老六為了報仇帶著皇後出宮了,現在老七凱旋而歸。
他如今躺在病床上無能為力,太上皇一定會逼著他下令的。
文帝想自己可以再多撐一段時間,他之前還把希望放在謝蓁的身上,但是謝蓁根本就冇隨軍回京城。
這不是天要亡他嗎?
如果謝蓁真的回來了,或許他還有一線生機。
但謝蓁如今遠在邊關,他能怎麼辦?
他真的要死了,他也把自己中毒的事告訴了太上皇。
毒是左貴妃下的。
左貴妃被禁足在宮裡,還不等到太上皇派人過去,左貴妃就一根白綾自儘而死。
皇後又不知所蹤。
文帝生的希望徹底破滅了。
他現在已經不求自己可以繼續活下去了,隻是讓太醫下猛藥,讓他的身體不那麼的羸弱,哪怕迴光返照幾天就要死。
他也要賭這一次。
大軍凱旋而歸,寒王和太上皇親自出宮去迎,犒賞三軍。
南宮胤本也是要和他們一起慶祝的,文帝傳了訊息過來,讓南宮胤進宮去覲見。
南宮胤換下盔甲,又急急忙忙的入宮。
他還不知道,文帝的毒藥是東方鏡給下的。
養心殿裡。
南宮胤推門而進,他已經聽太上皇說了,文帝病得都起不來身了。
但他現在居然神采奕奕,還打起精神坐在床榻上看奏摺。
不用精神多好,但怎麼也不像是短命之相。
難道是病好了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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