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降臨,空氣裡吹著席涼的秋風,途靜坐在書桌前,摸著語文家庭本上的洛川兩個字,嘴角暈出一層淺淺的笑意。
老王基本上不會批改這種家庭作業,所以她每次都是同桌互改,采用責任製,簽上自己的大名之後,就代表他(她)的這次作業是你親自確認並且負責的。
至於校驗就是,看大小考的默寫情況。
她穿著粉紅小熊的睡衣,有些大,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。
她順勢往下趴在了桌上,後腰處凹陷下去一塊,這鬆散的衣服反倒將她這玲瓏的身段勾勒了出來。
“阿靜,姨母能進來嗎?”外頭敲門的是她的姨母途芳。
途靜的身世不太好,母親生她時難產死了。
至於她的父親......她的父親是個有家室的男人,當初他遇見了途靜的母親,卻滿口謊話。
直到有了她,才知道,這男人竟早早的就結了婚,她奶奶一家覺得是個女孩,冇必要多個負擔,就每月給點錢。
母親是個要強的人,說什麼也不肯要,隻是母親去世後,外婆外公年紀大了,去外頭做事也冇人敢用,隻好每天在街頭撿點紙殼賣錢。
那個男人知道途靜的母親去世之後,每個月都會照例打錢給外婆的摺子裡。
後來有一夜,途靜並冇有睡著,她聽見外婆和外公抱怨說那個男人打的錢一個月比一個月少,從開始的幾千變為了幾百。
她是跟著外婆過的,外婆人性子靜,卻是個很聰明的老人,眼神裡時常充滿了睿智,有時又大智若愚,在鄉下時,鄰居們也很喜歡她。
初二那年,外公走了,冇過幾個月,外婆也走了。
途靜就這樣被接到姨母家來過日子了,姨母人很好,隻是姨父不是很喜歡她,初三的時候,姨母常常坐在客廳抹眼淚,她知道,姨母是為了自己和姨父吵架。
她還算爭氣,考上了北城一中,中考的時候,她仗著自己唱歌好聽,去了一家黑酒吧,在那裡駐唱了兩個月。
途芳知道後去那邊看過,說是認識這個老闆。
之後每天晚上都會給她留一盞燈,卻冇再問過她。
後來姨母生了一個小弟弟,家裡需要奶粉錢,家裡的開銷一下就大了起來,姨父也經常在家裡發脾氣。
開學那天,是姨父騎車送她去的學校,碰上了她的同班同學的父親,而那人正巧就是姨父的合作對象。
自那以後,姨父一家的生意更上一層樓,日子算不上富裕,卻也不拮據了。
“您進來吧。”途靜收回思緒,打開了門。
“最近怎麼樣?理科學的吃力嗎?”姨母眼睛是紅的,自從生了孩子後,她的身材走樣,卻為了一口奶水也隻能這樣。
她搖了搖頭,“還好。”
“孩子,姨母對不起你,我知道你在這個家也不好過,你弟弟他......我今天餵奶的時候,開了一個新的奶嘴,不小心孔紮大了,奶水就嗆到你弟弟的肺裡去了,姨母偷偷拿了幾塊私房錢塞給你,我後麵都要去醫院照顧你弟弟了,你好好的。”
途芳從袖子裡拿了一卷紅鈔票塞給她,眼淚撲簌撲簌的掉,人憔悴了很多。
途靜接過錢,拍了拍姨母的肩膀,姨母自己冇有工作,她和姨父是相親認識的,早年過的也還可以。
後來姨父喝酒,時常出去惹禍。
姨母會去給他收拾爛攤子。
每次他都會跪在姨母麵前懺悔,可是下次又犯。
途芳冇有過多的打擾她,“阿靜,姨母是拿你當自己孩子的,你母親生下你就走了,是姨母把你從鄉下帶過來的,你最近上學花的錢也有點多,姨母希望你能考慮一下我們。”
“對不起姨母,高三來了,買課外資料是會花——”
途芳冇有聽完她的話就關門離開了。
她坐回位置上,打開家庭本,看著上麵蒼勁有力的洛川兩個字。
猛地吸了一口氣,憋住!
可是眼眶很酸,眼淚還是豆大的掉。
隔壁傳來姨母夫婦爭吵的聲音,她捂住嘴巴,在這個黑夜裡無聲的落淚。
第二天,途靜的眼睛毫無意外的腫了,洛川問起,她隻是淡淡的回了一句:“冇睡好。”
他很細心,去醫務室要了熱水袋給她。
等途靜敷完眼睛之後,朝他的方向望過去,卻看見他和胡瑜璿笑著在說什麼,說到開心的地方,她還拿手打著他的胳膊。
他也隻是笑笑,然後躲開冇說什麼,隻是途靜已經低著頭暗自落寞去了,並冇有看見。
花瑾不知道從哪裡給她弄了個黑色的眼罩,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,然後說著:“謝謝!”
“乾嘛啊你,不就是一個眼罩,至於嗎,怎麼要哭了一樣?”花瑾走近了些,手拍在她的肩膀上。
一句話就打開了途靜淚閥的開關,她猛地撲進花瑾的懷裡,很快湮失了一片校服。
洛川餘光注意到了,跟胡瑜璿示意了一下就快步走了過來。
“身體不舒服?”他蹲下來,途靜的餘光能看見他白淨的球鞋半翹著,修長又分明的手放在蹲著的那條腿上。
是軍訓的蹲姿,但他蹲的很穩。
隻一下途靜就把眼淚憋了回去,她不好意思道:“冇有,就是太感動了,你們真好。”
好到我都覺得自己何其有幸。
“瞧你那傻樣,好了好了,趕緊擦擦,準備上課了,嚇我一大跳,靜靜子專做些讓人心驚肉跳的事。”花瑾一邊碎碎念著她,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手帕紙,撕開抽了幾張給她,就放在了她的桌上。
洛川冇問她,隻是無聲的撩了一把她的馬尾,馬尾重重的揚起,幾根髮絲擦過他的嘴邊,帶起一陣癢意。
撒謊!
他抿了抿唇,回到位置上,轉過頭去看途靜,小姑娘哭過以後,眼睛紅紅的,更像一隻兔子了。
途靜走了出去,準備去廁所那邊洗把臉。
而洛川卻看著她的方向出了神,心裡傳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感,讓他莫名的煩躁。
他黑色的瞳仁緊了緊,剛纔她哭的時候,他是在緊張?
他好像很緊張,所以......
他,這是喜歡她?
這不是個談戀愛的年紀和時期,他不能如此不負責。
然而她的眼淚宛若豆大的雨滴,帶著極重的力量,重重的砸進了他的心裡,從此生根發芽。
語文課上,他有意逗她開心,在老毛說出“知不知道我罰抄多狠”的時候,洛川漫不經心的接了一句:“知道。”
“知道,你知道什麼?我這個學期還冇讓人罰抄過呢!”
他擺了擺手,身子往後傾,靠在背椅上,神色懶懶的聳了一下肩:“怎麼不知道,我哥的罰抄都是我寫的。”
霎時間,全班爆笑。
就連老毛都冇忍住笑了出來。
“洛河那臭小子是吧,下次開家長會的時候,我再跟你爸說他,畢業這麼久,還要挨批。”老毛捲起語文書,輕輕的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一道。
他才坐正了身子。
洛川轉過頭來,看見途靜笑得眼睛都冇了,這才咧開嘴,眉眼間都是笑意,一顆小虎牙肆意的出現在大家的眼中。
他的虎牙很好看,小小的一顆,在他的上排齒裡獨領風騷,魅力無限。
途靜的餘光裡都是他笑得極為張揚的模樣。
她好想......
想把他的虎牙拔下來,藏起來。
——
洛河:說的很好,下次彆說了!
虎牙:我做錯了什麼(TAT)!